Uranus

快去爱你的星。

【佩帕】他是龙(9)

       男人抓牌的手滞在半空,他在害怕。面对还没摸清的规则与荷官,他不清楚这场明面上占尽了便宜的事是否会让他得偿所愿。荷官倒也没见怒色,而是轻轻抚落肩上的碎片,将其他的扑克牌重新收到自己上衣马甲上的两个口袋中。


  他挽起手上的衬衫,从衬衫袖口内也取出一些零零碎碎的扑克牌。他凑近了佩利才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浓厚的香水味。


  佩利见男人不伸手去取筹码,也不急着再次推到他面前,筹码分三种颜色,分别是灰、黑和金。形状是和普通筹码一样规整的圆形,但质地却十分坚硬,即便是佩利尝试去掰也不得毁坏。


  透过赌厅富丽堂皇的灯,能窥见它是半透明的样式,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刻在表面、与颜色对应的“10”“20”和“50”的凹字,这般倒不像是他所见过的所有人类世界的材料,更像是他更为熟悉,甚至身上就根植于他皮肤表面的——


  ——龙鳞。


  但普通的刀枪剑戟根本无法伤到龙鳞,若不是拥有坚固无比的外甲和飞行的能力,繁衍力底下的龙族早就被人类的欲望杀死。


  龙一生只会经历三次换鳞,第一次是出生到成长期,由灰色变为黑色,一般的龙只要十几年就可以完成这一蜕变;第二次相对第一次会快很多,只要龙经历刺激,有了发情期,就会经历第二次换鳞;由黑色蜕成金色;第三次则是死亡,多则几千年,只要龙族有了继承,少则一夕之间,金色的鳞片会全部蜕去。


  身为黑市背后主人的伊莉莎能拿到这么多疑似龙鳞的材料,仅仅作为黑市筹码来使用,想来绝不简单。


  这般想着,佩利的腕部有些发痒。他握住手臂处的皮肤,控制不住,龙鳞很容易就可以割破衣物。


  “那么先生,您就是自动认输了?还是您想继续留在赌场进行另外的游戏?”H低垂着眉眼,他只把这场生死契约称作“游戏”,在荷官的眼中,他们也只可能作为“游戏”的对象而存在。


  “不用了。听说贵赌场还有更令人兴奋的活动不是吗?你做引路人?那就带本大爷去吧。”佩利交叠的腿放下,紧随其后。


  *


  帕洛斯被带到斗场,女郎还没来得及把他带到休息室,他就先看到了场工。准确的说,是拿着清洗工具的场工。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帕洛斯皱了皱眉。


  除了人与人之间的搏斗外,他们还会买一些垂死之人、或者亡命之徒的命,让他们与野兽搏斗。因为斗场每天多达三十场的表演供贵族下赌作乐,血迹并不会每场清洗,而是隔两三天洗一次,刷下来自然也是厚厚一层血垢,血液腐臭和皮肤溃烂的味道在盛夏还会引来蚊虫,恶心至极。


  刚刚在和佩利一起休息时他不敢摄取太多的水分,在即将要上场的情景下更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因为黑市的所有食物都足够敦实,这里的穷人和富人虽都多,但糕点师不可能像靠近首都真正的繁荣昌盛的城市那么多,只有最上等的人——像伊莉莎夫人这种黑市老板身份才有自己的专属糕点师。


  只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也只能增加打斗时胃的负担了。


  帕洛斯对于这个赌场和伊莉莎这么熟悉,还得归功于老皇帝的三儿子,也就是这个国度的三皇子。即便是他这个半路被领回来的半吊子六皇子,为了所谓的名声,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在皇宫羞辱他,连皇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黑市显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三皇子在他的水和食物里面加入了巴德,还未等到他所说的“游戏”上场,帕洛斯的脑海就被以前的记忆占据,神经被紧缚的感觉折磨得他在地上翻来覆去,像一只难看的怪兽。直到伊莉莎过来,才命人给他灌了大量的水稀释药剂,并让他在自己的房子里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抑制练习。


  他有几分感激伊莉莎,却也不把她当作自己的救世主,毕竟这种东西就是伊莉莎研发出来的。对于这些,帕洛斯永远不会用多悲惨的句子去描述。


  痛苦总是浓墨重彩,而回忆必须轻描淡写。


  它们就像菟丝子和其寄生缠绕的植被,痛苦被回忆,就会更成百上千朝他压来。但相对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痛苦不会被自己原谅和遗忘。


  他聪明,可还是心有不甘。


  帕洛斯舔了舔干燥的唇。


  第一场比赛很快开始。场上有两位斗士。贵族之间很少有把人名声养到盛再找个机会打败爆冷门的牟利计策。原因很简单,因为仅仅是赌博所分的红利还不够入场券的一个零头。有法则规定贵族不允许公然在外赌博,一场数额不得高于十个金币。


  老皇帝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有过赌博连输五十场的经历,所以帕洛斯只认为是他恼羞成怒下的一个法则。众贵族之间看破不说破,但这种残酷的生死斗争行为却是被允许的,也不知该赞叹皇族是昏聩可笑还是大公无私。


  仅仅是这些被称作“阿巴瑟”的斗士之间的厮杀就叫他们看红了眼。而“阿巴瑟”在部分地区的语言中是“人畜”的意思。整个斗场成环形,最外侧开了两条入口,其余的地方都是座位。共有十二层。前两层是下面要上场的斗士和服务的女郎,贵族通常被安排在三到五层的最佳观赏位,血也不会溅到他们的衣服上。


  再往上是被透明护栏围起来的,就只有被赌场内荷官钳制的赌徒。第一条入口是贵族的出入口,第二条就是方便这里了。如果有不能控制的地方,直接被能力更强的荷官推至中间第二入口处摔死,直至第一层的斗士全部战死,需要新血为止。如果荷官能力不强也可能在这里被反杀。


  在第一条入口处正方,就是他们进来能看到的提灯女神像,黄昏时美得让人呼吸的神像,在天快全然暗下来的时刻就变成了美杜莎,而手中的灯仿佛也化为她锋利的爪牙。


  在“黄昏城市”成为名副其实的黑市前,它曾经是战争的根据地。传闻这里曾有一位女神带领贫民窟的人走出困境,她的手上有一盏长明不灭的灯,即便在夜晚也能指引他们方向。一年后她和众人直攻皇城,但最后却没有登基成为女王,而是将位置照旧传给了当初老皇帝的儿子。但相应的,也为贫民争取到了许多利益。


  有人说她拿了国王儿子许多财宝后就颐养天年去了,但据当事人所说,她非常年轻。为了纪念她,那些贫民才雕了这样一尊女神像。


  在太平了五十年后,这里反倒愈演愈烈,成了比当初贫民窟还让人闻风丧胆的城市一方。也算是可悲可叹了。


  帕洛斯收回了目光。


  依照正常赌徒的性子,通常会在那里与荷官展开殊死搏斗,这当然也是看点之一,但往往都落败。也不知是因为荷官真有力气还是因为地形于他们有利。唯几被替换过的荷官号码牌是A.H.Z三位。


  如果佩利足够聪明,且听懂他的话的话,他会选择在来的上坡路上就把荷官杀死,但他对佩利有足够的信心。帕洛斯勾唇。


  场上两人不像寻常斗士那样壮硕,毕竟是从贫民窟慕名而来想要捞一笔钱财的赌徒,瘦骨嶙峋。看清模样后贵族齐齐“嘁”了一声。


  帕洛斯环顾着四周,因为夜色的来临,人渐渐减少,台上只留几个当地的贵族,他参与的会是最后一场比赛。


  *


  荷官将佩利带到入口处,空旷的走廊中只回响着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您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吗?”H轻声道。


  佩利并不回答他。


  H将胸前的扑克掉了个位置,叹了一口气:“因为您的失误,我们可要准备几张新的扑克牌了,很可惜。”


  佩利突兀地问了一句:“扑克牌这种纸质东西人…”他将口中的“类”咽下去,“比起我们给你带来的盈利,你们这些人准备起来并不困难吧。相反的是筹码,它是用什么做的?”


  H不断往前行的脚步滞住了:“在下也不甚清楚,不过很快您会知道的。”


  “我刚刚落了东西,需要回去取。”佩利往后退了几步。在平常需要接待贵客的时候,除了有一条上坡的通道是将输了的赌徒带上十二层外,还有一条下坡是可以直接从赌场内部通向三到五层的。因此过路通道都扑上了厚厚的绒地毯,即便是高跟皮靴踩在上面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佩利向后几步,荷官以为他要反悔,谁知佩利只是后退借力,很快蹬上前用肘部击打荷官的腹部。事实证明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孱弱,而且在意识到佩利将有所作为的那刻开始就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然他只是一直以左手抵挡佩利的攻击,身上放了三副扑克的马甲也不肯脱下,只是用腿部力量打在他臂膀的位置。


  佩利也并非真要和他打起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是马甲左下角口袋的位置。也就是他之前以为是【F】牌玩法需要借助的第三幅扑克牌。


  他的裤装服帖,那种东西不可能直直就放在身上,一定有盒子,忽略他没见过的药剂的大小来看,扑克牌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是再怎样隐藏,在他的衣服被撩起的时候,佩利也没有看到有肌肉覆盖的痕迹,这并不是受过训练的人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只能借助外力。在这个赌场最常见的是什么?理所当然是让当初的帕洛斯痛苦无比的第一种巴德,也就是会给人带来痛苦回忆的那种。


  除了天生嗅觉灵敏的龙族外,还有可以直接闻到巴德的人就是经过特殊嗅觉锻炼的“荷官”。培养嗅觉比体型要难得多。


  都说失去一项感官,另一项就会更敏锐,在佩利一停脚步就能注意到,脸上还蒙着一个面罩的荷官多半是故意以此为训练,而非担心仇家找上门——别说来这里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哪怕是贵族为了维护自己的好不容易偷来的伊甸园,也不会任它坍塌。


  他侧翻带过荷官的头顶,走廊又低又矮,佩利的腹部几乎要擦到顶端,荷官顺势抓住他腕骨大力扭动,孰料佩利硬生生把他压了下去,攥住他衣领,摁得他不得动弹后取出他胸前放药剂的盒子扔到走廊口,一拳一拳打在荷官的面罩上,在他呜咽之前用胳膊肘抵住他的嘴,强迫他张开口,破损的上嘴唇的血沾上了佩利的肌肤。


  佩利也稍微有些气喘,他玫红的眸子里带上怒火,之前下山时蹭到山石的脸颊还滑了许多小口子,贴近荷官的时候他摘了荷官的面罩:“听好了!本大爷不知道你们这群人有什么龌龊的勾当,也知道帕洛斯好像是被你们这的人欺负了,但他现在是我的伙伴。我不屑于用那些小手段,你要是男人就光明正大跟本大爷打一架。”


  说完,他又一拳顶向荷官的腹部:“来啊!”


  荷官躺在地上,手指颤栗着往前探。佩利站起来打开扑克牌盒,里面果真是那只药剂。淡蓝的液体,里面还流动着金色的亮粉,就像他们来时见到的那盏华贵的吊灯。


  佩利将药剂全部打入绒地毯中,看着暗红的地毯因为水渍的原因变成黑色。这才是这只药剂本来该有的颜色。他的脚又踏上去碾了碾。


  背后的一阵劲风让佩利的心又吊起,荷官勒住他下颌与脖颈的连接处想要直接让他窒息而死,但在精疲力尽之下也不过是困兽之斗,他是想要和佩利两败俱伤,佩利偏不遂他愿。他顺势提出荷官臂膀往前拉,踩住他前脚掌让他吃痛的同时,反身压住他,又是几拳。


  不得已的情况下撕了袖口的蕾丝绑住他的手腕,佩利嘟囔着“帕洛斯等下看到我搞坏衣服估计又不高兴”,边拖住他往回走。


  走了一段他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我直接把我的衣服和他的对换不就可以进去了么。”


  佩利一握拳一拍掌,喜滋滋道:“本大爷果真聪明。”


  *


  荷官之间并会有太多的联系,甚至称得上冷漠。他们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更因为随时可能会换人的机制而默许所能感触到的一切不合理的现象。他们看不见倒是方便了佩利隐藏身份,只不过低头看路麻烦的要死,他是硬生生等到下一个荷官带着新赌徒过来才跟上路的。


  由于体重的原因,到了十二层可以发出声音的地方,佩利和H的脚步声肯定略有不同,但他们只以为是H这个牌号的荷官又换人了。


  “这边怎么去一楼?”佩利开口,尽量将嗓音压低。帕洛斯能告诉他的终究是少数,这些人他都不熟,露馅了就糟糕了。虽然他不介意和这些弱鸡大打一场,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帕洛斯马上就要入场。


  “我是新来的H,有人通知我去伊莉莎夫人那报告,他说夫人的房间也在那。我路上把旧H的尸体解决掉了。这是刚刚的赌徒,等下如果醒来还反抗,就直接从那边扔下去吧。”他随手指了一侧的入口。


  “我们可不需要你来教。有人叫你去夫人那是对的。顺着这边一直下去就是我们的勇士的候场室,夫人的房间也在那。去多领几个筹码吧,顺便多准备一个黑匣子,不要像你的前辈那样。”Z拍拍他的肩。


  面具下的佩利一挑眉:猜对了?


  *

  “是你!”帕洛斯环顾四周的贵族,目光定在三层台上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他的金发,和老皇帝一样的发色,他自然不可能忘掉这张脸。


  那人正是三皇子伊诺。


  他睡梦中的梦魇,当初拖他下地狱的魔鬼。帕洛斯咬牙切齿,握住了脖颈上挂着的小匕首。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护身符。


  场上的一人很快将另一人打倒,众贵族在兴趣缺缺的时候,本该被打倒的人又翻起将另一人制住,抱住他的身子,两人一齐翻下了擂台,头颅从一米八高擂台上翻下去,径直砸死了自己。


  贵族这才露出一些满意的神情,三皇子也提起些兴趣,不再逗周围的贵族小姐和伯爵开心,面庞朝前,帕洛斯更清晰的看清了他的面容。


  没错的,就是他。哪怕天色已经这么暗了,他还是能看到伊诺脸上的神情。或许他没看到,只是存在他记忆中得意的神情,但他确定那是伊诺。


  帕洛斯咀嚼着伊诺这个名字,紧紧攥住匕首的手掌几乎要充血。


  我绝对会杀了你。不仅如此,当初我的痛苦,我要你十倍奉还,就此从皇子身份的神坛上坠落。

  

*感谢朋友友情客串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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